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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秦腔阅读答案-杨焕亭

导语:

  父亲的秦腔

  杨焕亭

  老实说,父亲不通音律,也不懂得秦腔的板路。他的唱秦腔,严格来说是说秦腔。

  在我刚刚认得方块字的时候,就记得家里收藏着当时单价只有二三分钱,由长安书店出版的秦腔折子戏剧本。有一本《打镇台》,封面上的主角剧照,怒目横眉,大气凛然,引得我少年男儿想入非非,梦想着将来当一名演员,穿靴戴蟒,在舞台上摆来走去,该是多么风光;憧憬着有一天公堂高坐,明镜高悬,为民除害,该是何等痛快,由此而平添了对父亲的爱戴。

  听祖父说,父亲只念过几天私塾,这似乎与我那曾经有着200亩地,槽里拴着骡子马,在村里也算得上殷实之家的家境不大相符。然而,问题是在祖父或者曾祖父的脑袋里,三十六行,庄稼为王,念书总不能当饭吃。偏我父亲有着经营家业的天赋,早早地担起了带领我的几位叔父创业的重担。夏日里,骄阳炎炎,在齐人高的玉米地里除草灌水,煞是寂寞,于是,就靠吟唱“陈世美秦香莲结为丝络”排遣单调和无聊。

  在我长到六岁的时候,席卷中国农村的农业合作化潮流把我的故乡卷进了它滔天的漩涡。在那次热热闹闹庆祝合作社成立的社员大会上,他被选为饲养员。饲养室就在我们老屋对面的一家门房里,由夜半更深披衣顶寒,为一头白犍牛添草加料,到彻夜听几十头骡子马演唱食草奏鸣曲,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躺在暖暖的炕上唱《辕门斩子》,唱《打镇台》,唱《五典坡》,在秦腔的音韵中度过漫漫长夜。他唱戏的咬字带着浓重的土著的色彩,是完全从戏台上,从自乐班的高喉大嗓中承继下来的声腔。唱《打镇台》中的“三年六料不收割”时,总是要读成“三年陆料不收割”,把杨彦昭“羞得臣满脸红”念成“满俭红”。我在一旁躺着觉得好笑, 晃着小脑袋问父亲为什么把“六”念成“陆”,把“脸”念成“俭”。他拍着我的头, 半带训斥半是笑地说:“老辈人就这样念,定娃子就这样念。”

  “定娃子是谁?”

  我的好奇多问,往往引出许多关于秦腔的故事。定娃子是家乡一带戏班子的名角。他的须生远近闻名,父老乡亲看他的戏常常挤成人山人海,三九天汗流浃背,不过那是

  年的事情,是淹没在岁月长河中的久远的声音,是留在黄土地颗粒中的依稀线梦。从我记事起,却没有看到过他扎靠戴盔的舞台身影。代之而起的是一位叫曹云清的女人,

  到饲养室来的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常常喜形于色地与父亲对话:“街里有戏,看去不?”

  “啥戏?”

  “《铡美案》。”

  “谁演的?”

  “曹云清。”

  “看么!”

  我便有机会跟着大人们,踩着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,数着天幕上眨着眼睛的星星,听他们绘声绘色地叙说“为看曹云清,做贼挖窟窿”的趣事,走五里地到镇上的露天剧场经受一番惊天动地的拥挤。

  父亲把我架在他的肩膀,一站就是几个小时。我忽然便发现自己借助于父亲的肩膀成为一个巨人,视野分外宽阔,觉得父亲男子汉的肩膀是那样的顶天立地。直到我的女儿开始坐在我的肩膀看社火的时候,那腿如铅一样的酸沉,那头上淌着的晶莹的汗水,那女儿如我儿时一样欢叫时-才体味出其间深刻的内涵。

  看完戏,已是深夜,我的瞌睡也不期而至,趴在父亲的背上做起了烂漫、离奇而又费解的梦。醒来时,就听见父亲哼着韩琦在 《杀庙》一场中的唱词: “陈世美做事欺了天,我和她结的什么怨。”

 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记忆力惊人,竟然把父亲朝朝暮慕吟唱的戏词背下来了。有一天,父亲就着油灯看《辕门斩子》的戏文,他每唱上一句, 我便接着说出了下一句。然而,在我自鸣得意的时候,父亲的读戏终止了, 他不算苍老的眸子里布满了忧郁,久久地望着我,长长地叹息,然后就是给我掖被窝, 说一声“睡觉”。吹灭了灯。

  马脖子上的铃铛伴随着食草的节奏, 在夜色 中响成温柔的小夜曲, 从远方深巷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。我翻动着赤裸的身子无法入睡,猜不透父亲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味道,也读不懂那长长的叹息背后的内容。

  二

  读懂父亲的忧郁和叹息, 是在几年以后,我已上了小学三年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