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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安街市记阅读答案-贾平凹

导语:

  延安街市记

  贾平凹

  街市在城东关,窄窄的,那么一条南低北高的坡儿上;说是街市,其实就是河堤,一个极不讲究的地方。延河在这里掉头向东去了,街市也便弯成个弓样;一边临着河,几十米下,水是深极深极的,一边是货棚店舍,仄仄斜斜,买卖人搭起的,小得可怜,出进都要低头。棚舍门前,差不多设有小桌矮凳;白日摆出来,夜里收回去。小商小贩的什物摊子,地点是不固定的,谁来得早,谁便坐了好处;常常天不明就有人占地了,或是用绳在堤栏杆上绷出一个半圆,或是搬来几个石头垒成一个模样。街面不大宽阔,坡度又陡,卖醋人北头跌了跤,醋水可以一直流到南头;①若是雨天,从河滩看上去,尽是人的光腿;从延河桥头看下去,满是浮动着的草帽。在陕北的高原上,出奇地有这么个街市,便觉得活泼又新鲜,情思很有些撩拨人的了。

  街市开得很早,天亮的时候,赶市的就陆陆续续来了。才下过一场雨,山川河谷有了灵气,草木绿得深,有了黑青,生出一种呈蓝的气霭。东川里河畔,原是做机场用的,如今机场迁移了,还留下条道路来,人们喜欢的是那水泥道两边的小路,草萋萋的,一尺来高,夹出的路面平而干净无尘,蚂蚱常常从脚下溅起,逗人情性,走十里八里,脚腿不会打硬了。

  一入街市,人便不可细辨了,暖和的太阳照着他们,满脸浮着油汗。他们都是匆匆的,即使闲逛的人,也要紧迫起来,似乎那是一个竞争者的世界,人的最大的乐趣和最起码的本能就是拥挤。最红火的是那些卖菜者:白菜洗得无泥,黄瓜却带着蒂巴,洋芋是奇特的,大如瓷碗小,小如拳头大,一律紫色。②买卖起来,价钱是不必多议,称都翘得高高的,末了再添上一点,要么三个辣子,要么两根青葱,临走,不是买者感激,偏是卖主道声“谢谢”。叫卖声不绝的,要数那卖葵花子的,卖甜瓜的。延安的葵花子大而饱满,炒得焦脆;常言卖啥不吃啥,卖葵花子的却自个嗑一颗在嘴里了,喊一声叫卖出来。一般又不用称,一抓一两,那手比秤还准呢。③瓜是虎皮瓜,一拳打下去,“砰”地就开了,汁液四流,黏手有胶质。

  饭店是无言的,连牌子也不曾挂,门开得最早,关得最迟。店主人多是些婆姨,干净而又利落。一口小锅,既烧粉丝汤,也煮羊肉面,现吃现下。买饭的,坐在桌前,端碗就吃,吃饱了,见空碗算钱,然而,坐桌吃的多是外地人,农民是不大坐的,常常赶了毛驴,陕北的毛驴瘦筋筋的,却身负重载,被拴在堤河栏杆上,主人买得一碗米酒,靠毛驴站着,一口酒,一口黄面馍干粮。吃毕,一边牵着毛驴走,一边眼瞅着两旁货摊,—边舌头舔着嘴唇。还在说:“好酒,好酒。”

  中午时分,街市到了洪期,这里是万千景象,时髦的和过时的共存:小摊上,有卖火镰的,也有卖气体打火机的;人群中,有穿高跟皮鞋的女子,也有头扎手巾的老汉,时常是卖刮舌子的就倚在贴有出售洗衣机广告的广告牌下。人们都用鼻音颇重的腔调对话,深沉而有铜的音韵。

  两个老人,收拾得臃臃肿肿的,蹲在街市的一角,反复推让着手里的馍馍,然后一疙瘩一疙瘩塞进口里,没牙的嘴那么嚅嚅着,脸上的皱纹一齐向鼻尖集中,嘴边的胡子就一根根奓起来:“新窑一孔弄好了。”

  “尔格儿就让娃们家订日子去。”这是一对亲家,在街市上相遇了,拉扯着。在闹哄哄的世界,寻着一块空地,谈论着儿女的婚事。他们说得很投机,常常就仰头笑喷了唾沫溅出去,又落在脸上。拴在堤栏杆上的毛驴,便偷空在地上打个滚儿,叫了一声;④整个街市差不多就麻酥酥地颤了。

  傍晚,太阳慢慢西下了,延安的山,多不连贯,一个一个浑圆状的模样,山头上是被开垦了留着种冬麦子的,太阳在那里泛着红光。河川里,一行一行的也是浑圆状的河柳,却都成了金黄色。街市慢慢散去了,末了,一条狗在那里走上来,叼起一根骨头,很快地跑走了。

  北方的农民,从田地里走到了街市,获得了生活的物质和精神的愉快,回到了每一孔窑洞里,坐在了每一家土炕上,将葵花子皮留在街市,留下了新生活的踪迹。延河滩上,多了一层结实的脚印,安静下来了。水依然没有落,起着浪,从远远的雾里过来,一会儿开阔,一会儿窄小,弯了,直了,深沉地流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