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向界碑阅读答案-王族
导语:
走向界碑
王族
命令下来了。
命令很简单,让汽车连派几个人去一号达坂,用红漆把界碑上的“中国”二字描红。一号达坂在多尔玛边防连,汽车连上喀喇昆仑山时会路过那里,任务便落在了汽车连头上。
车队很快上路,早上出发,一路迅疾,跑了一天,才到了多尔玛边防连。
进入多尔玛院子后,排长田一禾抬头向上看了看,一号达坂的海拔5800多米,几乎与云朵挨在一起。边防连就在一号达坂下面,抬头能看见,但上去一趟却很难,大雪封山后就更上不去了,只有等到开春后积雪融化,在巡逻时才上去一趟。①空气稀薄、缺氧、高原反应等,会在迈出第一步时,像石头一样压在战士们身上,像针扎一样让脑袋生疼,像被抽去筋骨一样让双腿发软。边防线在一号达坂上,必须上去巡逻。那里,除了边防军人几乎没有人上去。
战士们每次上去都议论,咱们如此艰难地爬上一号达坂,是为了什么?有的说,是为了到达,咱们到达就证明是坚守;有的说,是为了看一眼界碑上的“中国”二字,那两个字红灿灿的,好看。
田一禾很想去一趟一号达坂,作为职业军人,只有上了一号达坂,对界碑敬一个军礼,才算是真正到了边关。虽然在喀喇昆仑山上苦,但并不能苦熬,必须在苦中见精神,苦中有作为,这就是喀喇昆仑山精神——一天天忍,一月月熬,一年年扛。有一个说法,在喀喇昆仑山上的无人区,但凡出现人,那一定是军人。
“连长,还是我去一号达坂吧!这么多人,这么多车,需要你带队……”“你一个排长,操的是连长的心……”肖凡有点不耐烦了。
是啊,他是排长,肖凡是连长,道理就这么简单。除非连长生病,否则他没有机会。
②天很快就黑了下来。
多尔玛因为孤零零地处在一号达坂下面,加之四周没有村庄和走动的人,所以夜好像更厚重,像铁板一样紧紧夹着边防连,就连窗户上的灯光,也好像被压得发不出光芒,一副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。
其实,多尔玛的夜晚,与别处的夜晚并无二致,都是夜色将万物遮蔽,所有生灵都屏息歇息,以挨时间到天亮。
起风了,田一禾走到窗前,看见外面的树枝掠起一团幻影,过了一会儿风小了,树枝还在不停地摆动。因为风总是从一个方向吹,树枝便向另一个方向弯去,看上去像是整棵树都弯着腰,再也不会直起来。喀喇昆仑山上的人很苦,树也不例外,人苦了还可以倾诉,树却无言无语,把磨难熬成了无言。
在喀喇昆仑山上,很难让一棵树活下来,往往栽十棵也就活一两棵,而且一个冬天过后,第二年只剩下一根秃干。窗外的这棵树,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活到现在,一天天被风吹打,一年年经历风雪,在春天生出绿色,让战士们欣喜。
风不停,树亦无法停止摆动。③人不能久看,看久了心里会难受。
在一号达坂上每走一步都缺氧、气喘、胸闷、头疼,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。田一禾听说有一次,战士们走到离界碑100多米的地方,气喘吁吁一步一停,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界碑跟前,到了界碑旁要说话,得慢慢转过身,一字一顿才能说一两句话。
外面的风又刮了起来,好像一个挣扎的人,在向着幽暗的地方挪动。
因为奔波了一天,战士们早早地睡了。田一禾也躺下睡觉,他与肖凡同屋。
半夜,田一禾梦见自己在阿里的狮泉河边,他本来想去看看河中有没有鱼,却离狮泉河越走越远,直至走到一片荒地上,才发现自己走反了方向。
他转身往回走,一场风刮了起来,而且越刮越大,而且还夹杂着沙子,打在脸上一阵生疼。刮在阿里高原上的都是冷风,不一会儿就将田一禾冻得瑟瑟发抖。
狮泉河就在不远处,他看得清清楚楚,好像还看见了水里的鱼,但是他却在大风中迈不开步子。他想,不怕慢就怕停,慢慢走吧,哪怕狮泉河再远,迟早也能走到它跟前。
没走几步,就走不动了,只好停下来喘息。虽然在梦里,人仍然高原反应,做梦的人不知详情,只是难受。
过了一会儿,喘息渐缓,又往前走。
有一个人在前面健步如飞,大风奈何不了他,高原更不能让他慢下来。